不問症「秒開」處方,用藥安全咋保證? 記者調查處方藥線上銷售亂象 在電商平臺搜索藥品名,選中後點擊「開方購買」,再填寫用藥人信息、選擇確診疾病、勾選最下方的確認選項提交……一系列操作後,重慶某高校大學生張雪(化名)線上購藥成功。兩天後,因練習「科目二」頻頻手心冒汗、心跳加速的她,就收到了這款朋友推薦稱可以「緩解緊張」的處方藥。 拿到藥後,張雪在練車前直接服用了該藥,但在練車過程中卻出現了頭暈的症狀。她仔細查閱說明書,發現這款處方藥的其中一項副作用便是服用後運動時可能會出現低血糖的情況。 「在購藥過程中,頁面沒有任何顯著提示標明適用證和用藥風險。」張雪告訴《法治日報》記者。 「處方藥竟然能隨便買。」用張雪的話來說,購買這款處方藥的過程非常「絲滑」,像在看菜單。比如,在開方購藥環節中,她可以直接在平臺給出的包括「心動過速」「心律失常」「高血壓」「甲狀腺功能亢進症」等確診疾病中進行勾選,也可以自行添加確診疾病。 張雪回憶說,買藥時她也曾猶豫過,害怕對身體有副作用。於是在醫生問診環節,她特意補充了一條留言:「請問防駕考緊張吃這個藥安全嗎?」 但這條「補充信息」並未得到開藥醫生的「重視」,在沒有任何回復的情況下,系統就彈出了電子處方:「審核通過,可以購買。」 從搜索到付款,整個過程不到30秒。直到收到藥,她的那條留言依然顯示「未讀」。 之後,張雪查閱資料發現,此藥是用於控制高血壓、勞力性心絞痛、甲亢引起的心率過快等疾病。她有些後怕:「如果這藥不適合我,或者吃出問題,誰來負責?」 最近身體不適的北京居民陳明(化名)在線上購買阿司匹林腸溶片(一種處方藥)時,也有類似經歷。「系統彈出提交訂單提示後又要求補充處方信息,我在補充信息中隨手填了頭痛,之後也不需要瀏覽處方開具過程中的各種確認事項,不到10秒鐘,頁面就跳轉到支付界面。」 半小時後,陳明就收到了藥品。「方便是方便,但平臺所謂的『審核』根本就是個擺設,連最基本的問診流程都省略了。用藥安全咋保證呢?」 伴隨網際網路醫療蓬勃發展,線上購藥因便捷高效已成為不少患者的新選擇。然而,記者近日調查發現,部分電商平臺處方藥銷售亂象頻發,嚴重威脅消費者用藥安全。在多家電商平臺網售處方藥過程中,患者無須上傳病歷、處方等資料,「醫生」在缺乏實質性醫療評估的情況下「秒開」處方,甚至存在「先藥後方」現象。 記者嘗試在某平臺購買處方藥時發現,藥品圖片左上方會有「RX處方藥」的標註,藥品名稱欄也會用灰色小字提醒「需憑處方在藥師指導下購買和使用,非質量問題不支持退換」。點擊右下角「開方購買」後,就跳轉到了「申請開藥」界面,填寫用藥人信息和確診疾病後,還要勾選「確認已線下就診並使用過該藥品,無不良反應」才能提交。 在「問診開方」環節,記者看到了平臺認證的醫生發來的模式化信息:「您好,我是××醫生,非常高興為您提供醫療諮詢服務。稍等一下,我正在看您填寫的病情記錄信息」「為了用藥安全,請確認用藥人××已在線下就診並使用過訂單中的藥品且無不良反應。請問您還有其他信息補充嗎」…… 隨後,記者又在數個電商平臺嘗試購買處方藥,發現大部分平臺開具處方藥的流程基本一致,基本是添加問診信息、網際網路問診,大約半分鐘內便可結束問診。這些平臺的購藥流程僅有細節性的不同,比如有的平臺需要先提交訂單,後補充處方信息並付款,有的平臺則是先補充處方信息。值得注意的是,個別平臺的醫生在開方過程中甚至沒有要求記者再次確認線下使用過該藥物,也沒有信息補充這一環節。 通過這些相似的流程,記者可以輕易買到局部麻醉藥「利多卡因氣霧劑」、高警示降糖藥「格列齊特片」等處方藥。 調查中,記者還向15家線上藥店電話諮詢,其中大多數都表示「可以線上開處方」。記者問沒有醫院開的處方怎麼辦,有藥店回復稱「就說線下使用過此藥,不要說自己第一次購買」。 不少受訪者都表達了這樣一種擔憂——這種過於便捷的購藥渠道是否也會「培養」人們用藥的壞習慣:身體不舒服就直接上網買藥,處方藥隨便吃? 對於當前「秒開」處方的購藥流程,北京盈科(上海)律師事務所股權高級合伙人邵穎芳評價說,雖然相關規定明確了處方藥管理的規範,但現在有的網際網路醫院、醫藥電商把「處方」簡化為「在線問診—自動生成」,這些幾秒鐘就開具出來的「處方」嚴格意義上僅是「購藥憑條」。 邵穎芳分析,部分藥品零售企業認為自己憑單銷售,將責任推給網際網路醫院,網際網路醫院認為自己憑處方銷售,又將責任推給平臺註冊的「多點執業醫師」,而這些醫師大多又是隨機分配接單,缺乏對患者的長期管理。看似責任落實,實則「三不管」,相互推卸責任。長此以往會造成處方藥被濫用,危害群眾的健康安全。 那麼,如何治理線上「秒開」處方藥的問題? 在北京中醫藥大學衛生健康法治研究與創新轉化中心主任鄧勇看來,根治需從兩方面破局:一是技術賦能合規。以全國處方共享平臺、區塊鏈追溯、AI動態風控重構線上診療基礎設施,確保開方、流通、使用全鏈條可控。二是社會共治生態構建。通過讓平臺連帶賠償、對公眾加強教育、藥師醫師參與審核形成防控網絡。 「只有讓違規者付出高於收益的代價,線上處方才能真正安全。」邵穎芳認為,可以從技術和違法成本等方面入手。 人臉識別阻斷「秒開處方」漏洞。患者及醫師開具處方前均需完成人臉識別,線上開方需提交線下病歷、檢查報告等資料,拒絕「患者選藥—醫生補方」的逆流程,必須憑處方購買。 加強AI識別攔截。對出現「促銷」「套餐」形式的處方藥及違規關鍵詞自動斷連結,對高風險類藥物進行二次人工覆核並留存審核處理資料,關聯處方、醫師、藥師、藥品批號,實現全程溯源。 明確責任閉環管理。出現違規銷售處方藥事件的,啟動醫師、藥師、平臺三方責任倒查。 加強監督宣傳。加強公眾教育,不在私域平臺進行處方藥物非法交易。建立統一監管平臺,實現處方碼可追溯。設立專項舉報通道,鼓勵社會監督。 「長期來看,還需依賴處方制度數位化升級與社會對精準醫療價值共識的重建,方能在滿足患者便利需求的同時,築牢用藥安全的銅牆鐵壁。」鄧勇說。 本報見習記者 丁一 / 本報記者 趙麗 / 本報實習生 張茗
杭州8月10日電(張煜歡)幾個月前的一天,68歲的李大伯(化名)突發急性心梗跌入水溝,被送至雲南省普洱市景東彝族自治縣人民醫院(下稱景東縣人民醫院)時已血壓驟降、心率微弱。急診科啟動應急預案,多學科團隊接力搶救:7次電除顫、持續心肺復甦穩住生命體徵,緊接著導管室裡介入手術精準開通閉塞血管,最終將老人從死神手中拉回。 這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搶救,不僅是景東縣人民醫院整體學科救治能力的體現,更藏著一段跨越千裡的幫扶故事。 圖為浙江專家在景東縣開展義診活動。浙大二院供圖 時光回溯至2013年,在教育部和浙江大學統籌部署下,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下稱浙大二院)與景東縣人民醫院締結定點幫扶關係。彼時的景東縣人民醫院,設備陳舊、學科薄弱,區域患者外轉率居高不下。 「景東的山路陡,但我們的幫扶腳步穩;縣域醫療基礎薄,但我們的培育耐心足。12年探索,我們要的不是『輸血』一時,而是『造血』長久,讓景東自己的醫生能頂起大梁,讓這裡的醫院能真正守護一方。」中國科學院院士、浙大二院院長王建安說。 「這是一名有長期飲酒史的患者,反覆重度貧血,但他黑便及嘔血量與貧血程度不符,我們考慮患者除了消化道出血是否還合併其他疾病,您看看我們這樣的診療方案是否合適?」8月7日上午,景東縣人民醫院消化內科門診醫生通過浙二網際網路醫院「雲診室」,向浙大二院消化內科主任宋宇虎請教診斷方向。經過線上會診,宋主任建議患者戒酒,改善貧血狀態,後續完善內鏡檢查。 這樣的數智醫療場景,如今在景東已是常態,但回溯至2015年3月,第一套遠程會診系統的啟用,曾是打破山海阻隔的「破冰之舉」。 「記得第一例遠程會診,是位肺功能障礙的患者。」景東縣人民醫院院長馮周亮至今記憶猶新,「浙大二院的專家通過屏幕一步步指導我們看片子、問病史,對我們的初步診斷給予了相應指導和建議,使該患者的治療方案得到進一步的優化,避免了患者輾轉求醫的奔波。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根網線有大用處。」 浙大二院為景東當地援建的高壓氧艙,為當地急危重症患者康復帶去新希望。浙大二院供圖 如今,這根網線已進化成「數智動脈」。浙大二院依託5G網絡、VR眼鏡、AI能力等新一代數位技術,同質化平移數智建設樣板:成立「浙二網際網路醫院雲南景東分院」和「區域影像平臺景東分中心」,為縣域內19家緊密型醫共體成員提供強有力技術支撐。 景東縣人民醫院的辦公室裡,有一柜子的錦旗和感謝信,其中一名肺癌患者在信中如此寫道:「我患癌咳痰已經一年多了,而且越來越重,這次竟然在縣醫院治好了,董醫生救了我的命啊!」 信中提到的董福秋醫生,2022年從浙大二院學成歸來後,在當地牽頭開展了氣管鏡相關診療技術及肺癌的規範化診療,讓部分肺癌患者得以在縣級醫院明確診斷、及時治療。如今,董福秋已成長為景東縣人民醫院副院長,帶領更多年輕醫務人員走向成才之路。 這樣的成長故事,在景東比比皆是。2015年到浙大二院進修的骨科醫生蔡喬良,回院後帶領團隊開展了包括腰椎畸形矯形術等在內的10多項新技術新業務,助力景東骨科躋身省級臨床重點專科。 8月的景東常常風雨交加,各個醫療單位裡的氛圍卻是熱火朝天。浙大二院臨床和管理專家帶來的乾貨課程,以及義診帶教、床旁查房、手術教學等,吸引了數百名景東縣緊密型醫共體醫務人員前來學習。 這樣的「實地教學」,是浙江專家奔赴山海的工作常態。12年來,醫院持續派出巡回醫療專家隊,並於2023年落地3個名醫團隊工作站……「傳幫帶」從「短期派駐」已變成「長效深耕」。 民生連著民心,健康關乎幸福。12年山海相望,兩地的醫療幫扶故事早已成為一段共生長、同進步的情誼。從第一臺遠程會診到5G數智醫療的普及,從第一批進修醫生到本土化人才梯隊的形成,從簡陋的診室到功能完善的區域醫療中心,變化的是醫院的模樣,不變的是「守護百姓健康」的初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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