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璐(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社會發展研究所社會治理室主任、研究員),李琦(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社會發展研究所副研究員)健康消費是居民為滿足多樣化高品質健康需求所進行的各類產品和服務的消費,涉及全產業鏈條、全生命周期、全齡段人群,是增進民生福祉與推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近年來,在健康觀念升級、人口結構變動、多元業態融合、科技創新賦能、政策環境加力等機遇條件下,健康消費呈現出市場規模加速攀升、質量效益持續升級的新特點。健康觀念增強疊加消費升級,推高健康消費新能級隨著健康中國戰略深入實施,我國人均預期壽命不斷延長,居民健康素養水平持續提升。中國居民健康素養監測結果顯示,2012年至2024年,居民健康素養水平由8.8%顯著提高到31.9%,居民對健康的需求正由被動的看病就醫向健康促進、預防保健、康復護理等多元化主動健康轉變。與此同時,我國正處於人均GDP在1—2萬美元之間、消費結構升級的關鍵階段,居民消費能力和潛力不斷提高。2020年至2024年,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5.5%,超過GDP平均增速(5.3%);居民人均消費年均增長5.4%,消費結構呈現出服務消費穩步增長,商品消費智能化、綠色化等升級態勢。健康消費融服務與商品、傳統與新型、智能與綠色於一身,增速快、潛力大。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3年至2024年,我國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消費支出從912元增至2547元,年均增速達9.8%,增速明顯快於其他7大支出品類。以此計算,2024年全國居民醫療保健消費總額近3.6萬億元,其中健康管理、保健養生、康復護理等主動健康細分領域展現出巨大發展潛力。人口轉型推動銀髮經濟發展,催生健康消費新藍海2024年末,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首次突破3億人。我國人口老齡化形勢與經濟社會發展過程深度融合,銀髮消費正成為影響國內需求的重要因素。隨著身體機能下降,健康消費成為銀髮群體的剛需。不論是健康人群延緩衰老、增強體質的健身運動、保健預防、身心調理等主動健康消費,還是帶病或失能失智人群的醫療保健、康復護理等消費,都構成銀髮經濟發展的核心驅動力。銀髮人群健康消費的品質化、多元化、個性化、便利化偏好漸成氣候,孕育健康消費新藍海。國家稅務總局數據顯示,2025年上半年,適老類健身器材製造、康復輔具製造、營養保健食品製造銷售收入同比分別增長14.7%、12.1%、6.9%;助行助聽產品、老年營養和保健品、健康監測設備銷售收入同比分別增長32.2%、30.1%、7.5%。復旦大學老齡研究院預測,2035年,中國銀髮經濟規模將達到19.1萬億元,到2050年將增長至49.9萬億元。科技賦能聯動產業創新,打造健康消費新生態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加速演進,一批前沿數智技術與生物技術、材料技術、製造技術深度融合,深度賦能健康產業,牽引健康消費快速發展。近年來,以生物醫藥企業、網際網路平臺企業、科技企業為核心,包含保險公司、傳統製造業企業等多方經營主體加速布局健康科技賽道。在多層次資本平臺的助推下,健康科技產品不斷從生物技術、腦機接口、AI輔助診斷等技術產品的單點突破向智能康復、遠程診療等整體解決方案跨越。在健康科技製造業帶動下,智能化膳食、運動、心理、睡眠等調適與指導服務加速與產品融合發展,成為健康消費市場新熱點。在科技賦能下,健康消費在智慧診療、智能監測、智能生活等領域加快了升級換代。《中國網際網路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近4000萬老年網民使用數字健康、智能健康設備App等服務。《2025中國家電健康趨勢白皮書》顯示,健康生活的消費意識不斷深入人心,83%的消費者願意為除菌冰箱、除甲醛空氣淨化器等智能健康家電買單。國家稅務總局數據顯示,2025年一季度,我國智能手環等健康監測設備銷售收入同比增長41.6%,帶動智能消費設備製造銷售收入同比增長26.4%。多元服務消費融合發展,拓展健康消費新空間隨著健康生活方式日漸流行、身心協同健康的理念漸入人心,從康養旅遊、運動健身到國潮養生、健康管家,不同年齡人群不斷賦予「健康+」新內涵,尤其是求新求變的年輕人成為連結傳統與潮流、引領跨界創新的橋梁,推動多元融合的健康消費呈現出蓬勃發展的態勢。「健康+」與各類服務業融合發展,演繹出一場「雙向奔赴」的消費升級「大戲」。2025年一季度,我國體育健康服務銷售收入同比增長12.3%,健康保險銷售收入同比增長5.5%,心理諮詢、健康諮詢業銷售收入同比分別增長20.7%、5.4%。比如,我國經常參加體育鍛鍊的人數超過5億人,隨著徒步、登山、騎行以及滑雪、衝浪、攀巖等戶外運動參與人數增加,戶外裝備市場規模2023年已達872億元,較2019年增長近30%。另外,國家衛生健康委將106種中藥材納入食藥目錄後,催生出旺盛的藥食同源賽道,年輕人成為養生茶飲、藥膳、健康零食等中醫養生市場的生力軍。支持政策密集出臺,營造消費市場新場景近年來,健康消費相關支持政策密集出臺。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明確提出「開展健康消費專項行動」。國務院《關於促進服務消費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提出培育壯大健康體檢、諮詢、管理等新型服務業態。商務部、國家衛生健康委等12部門《促進健康消費專項行動方案》提出了針對重點領域、典型區域、關鍵群體的創新政策舉措,在培育健康消費理念、完善消費基礎設施、營造消費場景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政策支持是健康消費市場潛力持續釋放的能量站,政策與市場「雙輪驅動」是實現健康擴內需的強大引擎。對消費者來說,面向智能手錶、運動手環、血壓血糖儀等健康設備以及居家適老化改造等補貼政策,充分放大了消費需求。對企業來說,對中藥材種植加工、醫藥研發製造等行業實施稅費減免和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等政策優惠,持續壯大市場供給。從投資角度看,通過完善體育公園、社區運動健身中心等基礎設施,營造文旅康養等融合業態,不斷優化消費場景。從行業發展看,政策持續強化相關行業標準規範的搭建和監管制度的完善,為健康消費持續保駕護航。持續釋放健康消費潛力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下一步,宜抓住當前健康消費快速發展的勢頭,落實好中央擴內需政策要求,發揮好健康消費貼近生活、高頻次、多場景等特點,進一步將健康消費打造為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提升人口綜合紅利以及惠民生、促消費和穩預期的強大支撐。
「穀子」取自英文「Goods」,泛指動漫、遊戲等IP衍生的周邊商品,如徽章(又名「吧唧」)、卡片、玩偶、掛件等。與「穀子」對應,購買這些商品的行為被稱為「吃谷」。數據顯示,2024年我國「穀子經濟」市場規模已達1689億元,較2023年增長40.63%,新興消費形態在激發文化活力的同時,「吃谷」熱潮也擴散到未成年人當中,消費呈現低齡化趨勢。有觀點認為,「吃谷」能讓人精神充盈;也有觀點提出不少未成年人對購買「穀子」的痴迷超越了單純的愛好,極易引發炒谷、沉迷、攀比等亂象。如何平衡文化熱情與理性消費?對消費引發的亂象又該如何監管? 小眾愛好演變為消費新趨勢 當下,隨著二次元文化持續升溫,購買徽章、盲盒、卡片等「穀子」正成為年輕人表達熱愛的常見方式——從「吃谷」到「端盒」(整箱購買盲盒),青少年群體為收集心儀款式投入大量金錢和時間。 初中生小雨是「吃谷」常客,她書包上懸掛的水神芙寧娜亞克力掛件叮鈴作響——那是她從穀子店精心挑選的《原神》主題掛飾。採訪中,她如數家珍,表示自己對原神遊戲中的人物情有獨鍾,也熱愛動漫中《火影忍者》《海賊王》等角色。為了收集這些心儀角色限定「吧唧」、卡片、鐳射票等周邊商品,她常常省吃儉用,把零花錢幾乎全部投入在購買「穀子」上。在她看來,閃著鐳射光澤的限定「吧唧」,就像通向二次元世界的鑰匙。 《法治日報》記者注意到,由鐵片製成的「吧唧」、亞克力板製成的立牌、硬卡紙製成的卡片等商品,價格區間從十幾元到幾十元不等,而某些限量周邊價格被炒至上萬元,溢價令人咋舌,但其在特定收藏愛好者群體眼中卻具有極高收藏價值。這種消費熱潮正向下滲透至低齡群體,北京某學校周邊文具店店主告訴記者:「初中生目前是店裡的購買主力,不少小學生們也會結伴購買。」 那麼,「吃谷」滿足了孩子們怎樣的心理需求?受訪人士認為,這種消費行為背後,折射出未成年人在文化認同、社交連接和情緒滿足方面的訴求。在中華女子學院法學院講師張麗霞看來,未成年人通過消費行為完成對喜愛角色、CP或作品的情感投射,並在社群互動中強化自我滿足、認同。「他們追求的是愉悅的消費體驗」,張麗霞說,如「穀子」的收集與展示過程為他們帶來「摸得著的滿足感」,特別是在社交媒體上獲得點讚和評論時,這種滿足感尤其強烈。 「穀子」熱潮下暗含消費風險 在「穀子經濟」熱潮的另一面,其背後潛藏的風險隱患也引發廣泛關注。當前,「穀子經濟」已形成網絡預售、私人代購、快閃售賣、限量盲盒等多元化業態,然而私人炒賣、二手交易環節的監管缺位正為消費者權益保障埋下隱患。未成年人作為核心消費群體之一,其心智發育尚未成熟,消費觀念亦未健全,在社群攀比與商家營銷下極易陷入非理性消費。 近日,浙江省寧波市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結合多起真實案例,針對當前消費維權亂象發布警示,如一些經營者「暗箱操作」盲盒概率,隱藏款淪為了「割韭菜」的工具;商家聯合黃牛製造「限量絕版」焦慮,誘導青少年群體非理性囤貨;更有甚者,部分「谷圈」社群以藏品稀有度劃分圈層,宣揚「無稀有款不配混圈」的畸形價值觀,折射出二手交易監管缺位、未成年人消費保護機制不健全等問題。 一邊是年輕消費者的非理性消費熱情,一邊是亟待加強監管以促進其健康發展的行業現狀。記者注意到,為支持和規範轄區二次元衍生商品和服務的經營行為,上海黃浦區市場監管局已正式發布《黃浦區二次元衍生商品和服務經營合規指引》(簡稱《指引》),有觀點認為,《指引》為全國「穀子經濟」的規範探路,呼籲社會關注青少年非理性消費問題。值得關注的是,《指引》對未成年人做了「銷售限制」:經營者不得向8周歲以下未成年人提供二次元衍生商品和服務;向8周歲以上未成年人銷售時,應通過線上或線下等方式確認是否已取得相關監護人的同意。 張麗霞說,儘管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已為未成年消費者提供了基本的法律保障,但在面對「穀子經濟」這一兼具文化符號性、圈層依賴性與交易隱蔽性的新型消費形態時,現有制度難以實現有效覆蓋。部分「谷品」存在內容擦邊、低俗等問題。「谷品」還催生出諸多圍繞未成年人的詐騙套路,不法分子往往以出售熱門動漫周邊為幌子,在社交平臺誘導下單後實施詐騙,誘導未成年人轉帳匯款,造成家庭嚴重財產損失,亟須通過專門規則將「穀子經濟」納入更具強制力的監管體系。 為愛買單更需理性消費 雖然「穀子經濟」以超千億規模快速擴張,但在「成長煩惱」的背後,如何讓青少年在享受文化樂趣的同時,引導青少年樹立正確的消費觀念,避免陷入「為愛氪金」的漩渦,考驗著家庭、學校、企業與監管部門的智慧。 記者了解到,目前一些未成年人「端盒」「抽隱藏款」等行為,不僅增加了家庭的經濟壓力,還可能對身心健康造成不良影響。那麼,何為「非理性消費」的界限?張麗霞指出,核心在於未成年人的消費行為是否展現了充分的認知、判斷力、意志力以及承擔責任的能力。如果僅僅因為情感的驅使,在「端盒」「抽隱藏款」等機制下不斷消費,導致高額支出甚至借貸,例如有中學生為了購買徽章而借款5000元,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年齡和能力所能合理承擔的限度,屬於典型的非理性消費。從法律角度講,此類行為由於意思表示不完整、超出了其民事行為能力的範圍,可能會被認定為無效或可撤銷。 上海社會科學院應用經濟研究所研究員曹禕遐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穀子經濟」作為從日本傳來的二次元文化衍生產物,在市場管理上不妨借鑑域外已有經驗,做一些提前預判。如7萬元天價「穀子」的出現,背後暴露出私人炒賣亂象及大眾對二手流通正規渠道的需求。 張麗霞認為應以權利義務意識與行為責任為基礎,推動未成年人的財商教育,主張根據不同年齡未成年人身心特點,培養他們基礎的金融知識和契約意識,以便理解消費行為背後的法律後果和責任;提高他們識別風險的能力,識別並避免盲盒炒作、團購詐騙等不良誘導;建立預算管理和消費規劃的技能,通過家庭「消費協議」和支出記錄來實現自我控制;塑造理性、節制以及具有社會責任感的消費觀念,預防身份物化和圈層攀比現象的發生。從「引導理性消費」的視角出發,幫助未成年人在「知情—判斷—控制—反思」的過程中形成健康的金錢觀和消費行為。 稿件來源:法治日報生活 本報記者 焦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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