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站裡,毛茸茸的布偶貓瞪大雙眼,透過貓包好奇地打量人流;酒店陽臺邊,一人一寵安靜並立,看晚霞在海面撒下金箔……隨著寵物和人類生活的聯繫日益緊密,帶著「毛孩子」看世界在越來越多養寵人中成為風尚,攜寵出行的甜蜜正悄然延伸。 今年4月8日起,鐵路部門在京滬高鐵部分車次試點「隔離運輸、人寵分開、專人看護」的寵物託運服務,6月20日起又進一步擴大試點範圍。與此同時,不少商場、餐廳等城市公共空間也不斷加入到「寵物友好」的行列中。 攜寵出行實際感受如何?服務者怎樣做到兼顧各方利益訴求?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 「它經濟」在路上 家住北京的王女士曾有過多次帶小貓出行的經歷。此前,高鐵並無活體託運的相關業務,因此,為了帶上「毛孩子」,有時她不得不採用更為昂貴且耗時的交通方式:「比如從北京到天津,我一個人坐高鐵僅需50元左右,半小時就能到達;但如果要帶上寵物,就得選擇200多元一趟的順風車,價格和時間都要翻倍。」 今年4月8日,鐵路部門試點推出高鐵寵物託運服務,為攜寵出行提供了更便捷、可靠的選擇。「出發前我刷遍了各個網站的攻略,心情原本很忐忑,但實際體驗下來,全程非常順利,比我想像中更省心。」王女士感慨道,「從買票、預定艙位,到辦理託運手續,最後到站接寵物,每一個步驟都有清晰的指引,太需要這樣的服務了!」 去菲律賓薄荷島划船,到日本北海道木屋吃燒烤……在某寵物博主的鏡頭下,他的兩隻小貓「球球」和「泡芙」是旅行途中最好的「搭子」。該博主曾在社交平臺分享帶寵物乘機旅行的視頻,引來上萬人圍觀點讚:以海南航空為例,從北京到上海,攜帶一隻貓咪進客艙需支付1400元左右。手續方面要提前準備——給小貓打好疫苗、辦好檢疫證明等。登機前,工作人員會給小貓戴口罩、穿紙尿褲,再在貓包外面套上一層網兜進行打包。相比於高鐵需要把寵物放置在客艙中部專門的快運櫃,飛機允許把裝有寵物的軟包放在腳下位置,緩解了部分「家長」與「毛孩子」分離的焦慮。 目前,國內已有海南航空、首都航空、西部航空、南方航空、吉祥航空等多家航空公司推出寵物進客艙服務。在短途出行賽道,滴滴、哈囉等平臺也紛紛上線送寵出行服務,積極回應寵物主訴求。 北京市律師協會交通管理與運輸法律專業委員會主任黃海波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攜寵出行』的邊界正在被拓寬,這體現了我國對多元化社會需求的尊重。這一轉變是社會進步的體現,也是公共運輸體系從簡單的功能性出行保障向社會情感關懷變更的生動註腳。」 除了「行」,「住」與「遊」的相關場景也在同步升級。根據途家民宿發布的數據,今年五一假期,平臺帶有「可帶寵物」標籤的民宿預訂量同比增長超八成,「可帶寵物」的房源數量同比增長五倍。設計聯名主題房型,為寵物準備航空箱、玩具、清理套裝、伴手禮、歡迎卡,設置「汪星人」「喵星人」菜單……在「住」的維度,「寵物友好」的含義已不止於簡單的「允許進入」。 翻開地圖,「寵物友好」相關的景區、餐廳、露營地同樣多點開花。在哈爾濱極地公園,除烈性犬、禁養犬及禽類以外,所有證件齊全且性情溫順的寵物,均可在主人牽引下入園;鄭州海昌海洋公園設立「寵物友好日」,提供專屬入園通道、為寵物延時開放遊樂設備;江蘇省宿遷市試點打造「寵物友好型旅遊目的地」,推進重點景區開拓遊樂區、休息站等場景…… 90後老闆琦琦是北京最早的一批「寵物友好」餐飲商家。「我們店根據寵物的不同性格進行了分區規劃:安靜內向的可以在舒適的沙發區休憩,活潑好動的可以在寬敞的露臺區肆意奔跑……無論是寵物還是主人,都能在這裡找到契合自身需求的專屬角落。」琦琦介紹。 「寵在囧途」時有發生 數據顯示,2024年寵物出行服務市場規模已突破320億元,且每年複合增長率約為10%。 攜寵出行緣何流行?業內人士指出,在「情感消費」和「悅己經濟」崛起的當下,寵物的角色定位已不再局限於看家護院,而是逐步轉變為可以進行情感交流的「家庭成員」,與寵物同行成為令人期待的生活方式。 不過,當帶著「毛孩子」看世界成為一種風尚,許多寵物主也遭遇了「寵在囧途」的尷尬。 「預訂時頁面明明標註『寵物友好』,可辦理入住時卻被告知『僅限小型犬貓』」「想帶狗子去餐廳,卻吃『閉門羹』」「需要額外支付一天300元的清潔費」……上海95後墨墨帶著她的邊牧「蘋果」出遊時就遇到了這種情況。「更像商家引流的噱頭,等真帶寵物去了,處處是限制和加價。」墨墨遺憾地說。 墨墨的經歷並非孤例,在微博、小紅書等社交媒體上,有許多類似吐槽:有時「餐廳友好」變為「戶外限定」,有時「景區友好」卻遭「區域隔離」,部分商家在開業初期以「寵物友好」標籤引流,一旦客流穩定就逐步收緊政策,甚至不再允許寵物進入……這些問題的出現,導致攜寵出行的體驗感大打折扣。 除了食、宿方面的「不友好」,跨越空間的交通問題,也讓不少養寵人頭疼。 不久前,一位網友在網絡上分享了打寵物專車的經歷:原先,他在小程序上預約了一輛寵物專車,上車後卻被告知大型犬不能乘坐,遭到拒載。「小程序的預約選項裡並沒有填寫寵物數量和大小的入口,司機對犬只品種也認識不足。這明明是平臺的疏忽,卻要消費者承擔後果。」這位網友無奈地說。 部分網友表示,除了網約車,高鐵、飛機等寵物託運渠道,目前也存在準入限制嚴格、手續辦理繁瑣、價格偏高等痛點。 攜寵出行,還需要解決寵物主和普通乘客的需求衝突:家長怕動物有攻擊行為、高鐵乘客抗拒異味和噪音、過敏人群擔心寵物飛毛和衛生問題……「有些養寵人領著寵物來到公共區域,卻沒有很好地約束寵物的行為。」經常出差的胡女士坦言,「部分人的不文明養寵行為會讓整個寵物主群體被質疑」。 建立寵物友好環境,需要整體規劃、明晰權責。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市政公用行業專家委員會專家、揚州大學城市管理研究中心創始主任王毅介紹,在攜寵出行問題上,目前還存在多頭管理、職責不清的現象。「國家目前沒有出臺統一的法規,地方雖有相關立法,但操作性不強,實際執行過程中仍存在推諉空間和模糊地帶。」 東南大學交通法治與發展研究中心執行主任、法學院副教授顧大松指出,部分地方立法未能與時俱進。「例如,某市的養犬管理規定沿用2003年標準,將一些溫順犬種列為禁養犬,這與當下社會公眾將寵物作為伴侶動物、注重情感陪伴的需求之間存在不適應的可能性。」 兼顧小眾需求與大眾權益 圍繞寵物友好出行展開的社會討論,折射出公共空間管理的新課題。如何平衡好各方利益,避免「獨寵」一方?答案在於構建一個多方協同、規則清晰、細節到位、責任共擔的支持體系。 「明確寵物在公共場所活動時各方的權利義務,嚴格落實監管責任,還需完善相關法律法規,這是保障寵物出行友好的重要基礎。」王毅建議,立法部門要進一步明確寵物主人的權利義務、禁止飼養的犬種、寵物公共空間行為規範、相關部門職責等內容,釐清寵物出行的邊界與規則,給所有參與者穩定、明確的預期,讓攜寵出行有法可依。 平衡人寵出行需求,呼喚更精細、更有誠意的服務。業內人士呼籲,行業相關部門應推動建立透明、可行的「寵物友好」服務認證與分級標準,明確準入條件、服務內容、額外費用及安全衛生責任,提升行業專業化水平。 顧大松建議,在交通出行方面,未來可探索分時段、分線路差異化運力配置,兼顧小眾需求與大眾權益。相關基礎設施也要跟上,如在商業街、步道等公共場所設置飲水點、寵物推車租借處,提供拾便袋、尿墊等等。 同時,科技賦能也為寵物友好出行注入了新活力。專家建議,可依託大數據、網際網路等技術,推廣辦理電子免疫證明跨省互信互認,避免重複檢疫帶來的不便;在寵物允許進入的區域增設智能監控,利用AI攝像頭輔助識別未牽繩、不清理糞便、進入禁止區域等行為,對寵物主進行及時提醒;為寵物建立可靠的身份識別系統,如寵物走失或產生矛盾糾紛,可精準管理或追責。 「此外,對寵物主人的責任約束也不容忽視。」王毅表示,養寵人需自覺遵守公共規則,不遺棄寵物、定期防疫、及時清理糞便、避免驚擾他人,文明養寵方能為寵物出行贏得更廣闊的空間。另一方面,非養寵人士也應嘗試理解養寵人的情感需求,以更開放包容的心態接納伴侶動物成為城市生活的一部分。 「不論是社會公眾對寵物定位的轉變,還是當前發展『它經濟』的需要,都需在釐清基本法律要求、部門管理職能的基礎上,更多發揮市場與社會公眾參與的力量,從而實現從『管理』向『治理』的轉變。」顧大松說。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李靜 發於2025.8.11總第1199期《中國新聞周刊》雜誌 浪浪山的風又吹過來了,帶著小妖怪們燃起的柴火味、一點未滅的火星和小豬妖的那句追問:「我想離開浪浪山。跟著大王是挺好,可是一輩子待在浪浪山也是無趣,是不是應該出去闖闖?」 2023年的新年,一部豆瓣開分9.5的國產短片集《中國奇譚》引發不小的轟動,打頭陣的《小妖怪的夏天》單集播放量已經突破1億。一隻小豬妖就這樣撞進觀眾的心裡,他不過是浪浪山微不足道的「邊角料」,在「大人物」的陰影下「搬磚」,在妖洞的最底層嘆息,卻還揣著去外面看看的卑微夢想。 如今一晃兩年半過去,小妖怪有了自己的大電影。2025年暑期檔,《浪浪山小妖怪》上映。小豬妖不再是獨行,他拉扯起幾個同樣潦草、同樣被宏大敘事遺忘的夥伴——沉默的猩猩怪、聒噪的黃鼠狼精和吐槽不停的蛤蟆精,倉促拼湊起一支「草根取經團」,跌跌撞撞,踏上了屬於自己的、充滿荒誕與荊棘的西行路。 他們沒有大聖的金箍棒,沒有哪吒的風火輪,更不是來改寫結局的,甚至從頭到尾尋不到他們的姓名。但是這群「nobody」仍然在已知的命運齒輪下,回答了一個問題:這滿身泥濘的路,為何還要走? Nobody的故事 《浪浪山小妖怪》剛定檔時,不少同行給影片監製、藝術總監陳廖宇發來消息:「你們也太快了!2023年推出短片,2025年長片就出來了?」其實,和人們想像的不同,《浪浪山小妖怪》並不是《小妖怪的夏天》火了之後趁熱打鐵。「如果真是這樣,那今年夏天大家就看不到這個電影,至少還得兩年。」陳廖宇對《中國新聞周刊》說。真實情況是,2021年,短片劇本剛完成不久,長片計劃就啟動了,也就是說,電影項目幾乎與短片同步立項。 原因不難猜,短片的劇本相當紮實且有創意,《中國奇譚》的製片人崔威看完,馬上就對《小妖怪的夏天》導演、編劇於水說:「構思個長片吧,做電影。」於是,在短片進入製作階段的同時,於水開始了長片劇本的創作。 當然想過在短片的基礎上擴寫成長片,把短片情節豐富化,在最後的危機到來前,寫寫最底層的小妖怪如何在「大王洞」掙扎生存。大綱都已經完成,於水想了想,又把它推翻了。「今天的觀眾還是需要新東西,短片劇本再有潛力,畢竟大家都看過。」於水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在短片的結尾基礎上續寫,也想過,但是「往後寫也有點怪」,故事就和《西遊記》和孫悟空沒有多大關係了。左思右想,於水最終決定,在短片的故事背景下,寫個新的劇本出來。 方向確定,寫作就頗為順利了。第一版大綱一氣呵成,在做短片的空隙裡,一年多時間,長片劇本就完成了。主角當然還是那些在神話故事中連甲乙丙丁都算不上,頂多是背景板的小妖怪。如果你看過短片,應該還記得和小豬妖一起在熊教頭手下做事的另外三個小妖吧——黃鼠狼精、蛤蟆精和兔子精,垂頭喪氣,透著微微死感,連眼睛都睜不開。短片熱播那陣子,這四位幾乎成為最熱門表情包和頭像,網友說他們是最佳「牛馬代言人」。 電影裡,蛤蟆精和黃鼠狼精順利進入「取經隊伍」,從龍套變為主角,兔子的形象在動畫影視中非常常見,且誕生過一眾經典動畫形象,因此選擇了其他不常是主角的小妖怪。哪怕在小妖怪的品類這個層面,於水也希望選取真正的nobody——不典型的、似乎永遠上不了臺面的小動物,在以往的動畫影視參與度上,他們都屬於「邊角料」和「邊緣人」。兔子精的空缺,由猩猩怪補上。「大聖本身是猴,好歹隊伍裡得有兩個和師徒四人稍稍像一點的,要不然一路遇到的這些人,也太容易騙了吧。」於水說。 四個畫風完全不搭的小妖怪,就這樣組了隊,他們各有各的難處和盼頭:猩猩怪身材高大卻深度社恐,恨不得把自己藏進地縫裡,跟誰說話都發怵;蛤蟆精就想在「大集團」裡當個螺絲釘,都去取經了還捨不得扔掉在大王洞的工牌;小豬妖算隊伍的創始人,可心裡那點「出去闖闖」的念頭,總被現實潑冷水;黃鼠狼精出發時是十級話癆,偏偏要扮演取經人裡最沉默的沙僧。 幾個主要角色,黃鼠狼精的角色設計最難,因為於水發現,寫完前三個人物後,留給他的空間不多了。為了讓人物有弧光變化,黃鼠狼精的初始設定是嘴皮子不停,啟程一路西行後開始思考人生,思考什麼是正義,影片結尾,他有了獨立判斷力,變得謹言慎行,完成了自己的修行。 這四個人假扮唐僧師徒去取經,本身就透著荒誕和喜感。身份一錯位,麻煩和笑話就跟著來了——一會兒被真妖怪追著打,一會兒被錯認成唐僧差點下鍋,一路雞飛狗跳,笑聲底下卻藏著生活的澀味。小豬妖在短片裡是悲催的「打工人」,到電影裡,又成了四處拉人入夥的創業者。於水坦言,他想通過這些人物展現普通年輕人的故事與困境,創作時,他並沒有把小妖怪明確設定為「打工人」之類,而是底層小人物,從小人物的視角出發去講述他們會遇到的問題,但正因為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都是小人物,小妖怪的經歷才喚起了最大程度的共鳴和共振。 作為中國動畫歷史最悠久的廠牌,《浪浪山小妖怪》的出品方之一的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曾創作過不少與《西遊記》相關的作品,包括幾代觀眾耳熟能詳的《大鬧天宮》和《金猴降妖》。相比之下,《浪浪山小妖怪》可以說是個「非主流」的西遊故事。「如果於水寫的不是那些從未被詳細書寫過的小妖,不是這種獨特視角,可能也就不會被《中國奇譚》選中了。」陳廖宇說,「因為在過去的故事裡,英雄人物被寫過太多遍,而生活中絕大部分的人,你、我、他可能都是無名之輩,難道就不值得去表現嗎?」在他看來,無論古典神話還是科幻題材,都應該具備當代性,讓觀眾照見當下的自己,產生情感共鳴。 正是因為觀照當下,於水讓故事聚焦於小人物,而且還是傳統意義上的「反派」。「一說妖怪我們老有刻板印象,認為一定是壞的,其實不一定,他們就是神話中的一個族群而已。有些大妖怪可能壞,下面的小妖只是在他那兒討口飯吃而已,他們也有生活,有困擾,有家庭。」於水特別想「破一破」這種刻板印象,他覺得現在一個人太容易被貼標籤了,尤其在網絡上,有時候也許只是犯個小錯或是一時疏忽,整個人都被否定,而人是立體的。就像故事裡的小妖怪,確實為大王做過幫手,但是他們本質善良,甚至可以為拯救別人豁出自己的性命。於水希望人們在生活裡,也能這樣多轉變視角,那麼也許大家對世界的看法會變得溫和一些。 「最好的技巧是觀眾感受不到技巧」 在神話的外衣下,「小妖怪」當然是一則現實的寓言,而用早已被酷炫3D特效餵飽的眼睛去觀看,又感覺它有些復古。畢竟如今大銀幕上,不炫不酷不扎眼的二維動畫電影,實在不多見了。 陳廖宇覺得,無論二維還是三維,並不是一部電影成敗的關鍵,哪種形式都沒有先天的優勢或者豁免權,關鍵要看自己適合什麼。「『小妖怪』的短片就是二維,已經有了積累,何必另起爐灶?而且,你看看他們,長得就是這麼地隨意、潦草。」陳廖宇指著後面背板上的「小妖怪師徒四人」說,如果用三維製作精緻、光滑的建模,不如用二維能更加直接地打造拙感,畢竟角色並非光鮮亮麗的大英雄,因此線條不適合處理得太過絲滑,而是帶著一絲笨拙的氣質。 「比如小豬妖的兩顆獠牙,弧線保留了手繪感,這些細節正是最難的地方。」陳廖宇說,這也是二維動畫的獨特優勢,因為質感筆觸是人手畫出來的,帶有一種溫暖感和親近感。 如今觀眾眼前的畫面,無論松石、遠山還是村莊,無不充滿古意,景物是水墨氤氳的山川雲氣,人物又是工筆勾勒的精細國畫。在筆墨意韻中,加進了現代繪畫中的光影、色彩和空間透視,二者交融彌合,在古與今、神話和現實、作者與大眾之間找到了一條中間道路。陳廖宇發明了一個詞叫「水墨意鏡」——不是用鏡頭表現一幅畫,而是在鏡頭裡加入畫意。這背後,是600多人團隊、1800多組鏡頭和2000餘張場景手繪,實現了「大處寫意,小處寫實」。 為了讓角色形象適應大銀幕,「小妖怪」的主創進行了不少探索。比如小豬妖外輪廓線的線條粗細會根據鏡頭遠近有相應變化,遠景、中景、近景的線條像素各不相同。還有大反派黃眉怪的造型,黃眉怪並非一個臉譜化的「工具人」,因此主創將他設計成一個英俊中透出一絲邪惡的中年帥哥,有顏值也有能力。黃眉怪在片中的造型有戴披風的、穿鎧甲的,還有終極大戰裝扮,造型套數甚至不低於主角。 很多觀眾說,似乎又與記憶中的上美影重逢了,回到了童年時的暑假。這份熟悉感並非偶然——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作為出品方,將締造過《哪吒鬧海》《猴子撈月》《邋遢大王奇遇記》《大耳朵圖圖》等中國動畫史上經典作品的老動畫人常光希、周克勤、凌紓、姚光華、速達等請出山,作為顧問對影片整體內容、藝術風格提供支持。影片監製、藝術總監陳廖宇是北京電影學院動畫專業第三屆學生,他的老師,有執導過《天書奇譚》的錢運達,《驕傲的將軍》《哪吒鬧海》的動畫設計浦家祥,曾經由於現實原因而「斷裂」過的上美影品格、秉性與風貌,某種程度上,在他所在的這個班級裡,得到了繼承。 在陳廖宇眼中,無論「小妖怪」的短片還是長片,都呈現出傳統美學與無釐頭搞笑的兼容,因為反差而產生魅力,正符合上美影的調性,也就是當年動畫拓荒者「萬氏兄弟」立下的創作箴言——「不模仿別人,不重複自己」。在他看來,創作者的人格先於作品存在,一個作品的創作周期其實遠不止人們所見的3年、5年,而是從這個創作者出生就開始了,一個人所受的教育、經歷過的事情、建立的價值觀,都潛移默化地體現在作品裡。 導演於水生長在古建大省山西,有個在山西大學美術學院教書的父親,讓他從小讀的書是繪畫本《中國通史》,父親課餘也給出版社繪製插畫、連環畫。20世紀80年代的畫家,出手便是煙霧嫋嫋、紫袍玉帶的古意,那些充滿寫意與留白的傳統畫法啟發了常趴在一邊看父親作畫的於水。長大一些後,他最喜歡上美影的動畫短片《三個和尚》,簡單的線條和幽默且不失諷刺的品格,深刻影響了他成年後的創作。如果有人看過於水的早期作品《禽獸超人》,會發現無論是小人物視角、搞笑戲謔或映射現實,都與《三個和尚》有精神上的相似。而今天的《浪浪山小妖怪》,又能看到《禽獸超人》的影子。 製作《小妖怪的夏天》時,於水的父親曾「出山」幫他寫片頭和片中的毛筆字,這次製作電影,父親又幫了忙。小雷音寺那場戲,當小妖怪取經四人組進入大殿,「假如來」和身後的一眾菩薩、羅漢有個集體亮相,劇組找了很多畫師來設計這幅畫面,始終不理想。「總覺得氣場和氣勢不夠,差點意思。」陳廖宇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因為這幅畫面需要的不僅是技術,更多的是傳統文化底蘊和審美修養。這時候,『老於老師』出手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老於老師」的畫稿一拿出來,大家馬上覺得,「這張對了」!最終,在於水父親畫稿的基礎上,做出了小雷音寺眾佛亮相的場面。 陳廖宇覺得,不同影片團隊都有自己的基因,有些偏技術背景,有些偏藝術背景。「小妖怪」的團隊無疑屬於後者,他們都不太追逐時髦和酷炫,雖然他認為影片的最高潮部分「也挺炫的」,但這個「炫」歸根到底在為故事服務,是因為情節走到那兒了。在他看來,最好的技巧是觀眾感受不到技巧,只記住了故事和人物。 取得「真經」 往日傳統美學的積累成為《浪浪山小妖怪》的創作基因,但即便基因相同,卻因為不同的理解、手法、風格與思考方式,它與此前的國風作品又全然不同。 雖然整個作品透出濃厚的中國風,但在於水眼中,中國風並非國畫、石獅子、紅燈籠等那麼簡單的符號展示,這些符號只是對所謂國風的最表層理解。在表層之下,還有中國美學,例如畫面的留白,這需要觀眾通過理解才能意識到其中的特別之處。而最深層的中國風格,其實是一種性格,是只有隨著敘事推進,才能慢慢感受到的、最為厚重的層次。 無論哪個層次,其實都不需要刻意。陳廖宇感慨:「你每天出門不會琢磨半天自己穿什麼才會凸顯自己是中國人吧?不需要琢磨,因為本來就是。」他認為,國風也好傳統美學也好,不是束縛人的東西,而是可以為創作者所用的,它們也不是標籤,而是動態的,只要創作者真實地反映自己的生活,忠誠地表達自己的情感,自然而然,就是「國風」。 「我大兒子回來了,他現在在大王洞受重用,大王派他們去取經吶!」「哎哎,快別說了媽!」電影裡,小豬妖把在山洞口對著鄉親大肆「顯擺」的媽媽拉回去,大概很能讓人會心一笑。 於水認為,這種民族性格和特點是難以在導演的作品中抹去的,就像李安哪怕在好萊塢拍電影,觀眾依然會從他的作品裡感受到中華品格。於水把動畫中的「中國性」比喻為冰山和山尖,「表現青山綠水這些都沒問題,但是在它之下應該有一個更龐大的、我們看不到的山體,那恰恰是最主要的部分。只有具備了這個部分,中國性才會自然而然地以某種形態呈現出來」。 影片的結尾,決戰之後迎來的平靜時刻,大概就更是屬於中國人的留白與哲思。他們的一切努力被修正,沒有得道成仙,沒有逆天改命,甚至未來得及說出自己的名字。從哪裡來,回哪裡去,緣起緣滅,不增不減。但作者的悲憫又留給了觀眾一絲希望——哪怕拼盡全力最終仍是歷史中的塵埃,卻依然可以被「看見」——村子裡的百姓修起一座小小神龕,裡面供奉的不是齊天大聖和西遊師徒,而是那四個直到影片結束也沒有姓名的小妖怪。 去西天取經、成聖成佛的意義是什麼呢?如果是拯救他人,被他人信任、依賴甚至尊崇,那麼他們四人,其實已經做到了,他們已經「取到真經」。 《中國新聞周刊》2025年第29期 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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